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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有一个著名的表述,“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第一次听到这个表述时,与第一次听到裴多菲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时的感受颇为不同。随即产生一个疑问,如果柏拉图问自己的这个弟子,“我和真理同时落水,你先救哪一个?”,之后的场景,简直不忍想象。

如果说亚里士多德的说法只是提供了一种想象的场景,那么这种场景在弗洛伊德身上就变成了现实。作为现代心理学的宗师级人物,弗洛伊德身边有一大批学生和追随者。然而包括荣格、阿德勒、兰克等人都先后和他决裂,各自开创了新的心理学流派。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当陈玄风和梅超风二人偷了《九阳真经》离开桃花岛后,黄药师一怒之下挑了其他徒弟的脚筋并逐出师门,多年之后这些弟子却仍旧无怨无悔地自认为黄门弟子。弗洛伊德没有机会看金庸小说,假如能够穿越且读到这些段落,不知道会不会羡慕黄药师。

按照一些人对师生关系的解读,亚里士多德至少是不敬,荣格等人就是典型的背叛师门了。不过亚里士多德肯定也有说辞,他的老师柏拉图在撰写《对话录》时,也没少假借苏格拉底之口来表述自己的想法。亚里士多德也可以说,老师在写师祖起居录时不也是“吾爱吾师,吾更爱吾想象中的吾师”吗?我这才是得到了吾师的真传。

换个角度,黄药师固然提供了师徒关系的一种极端、想必也是让一些人羡慕的版本。然而桃花岛一派自他之后也就淡出了江湖。而弗洛伊德的弟子和追随者们纷纷自立门户,开创了诸多重要流派,想必弗洛伊德多少也能宽慰自己:我,就是心理学的江湖。

当他人赞美牛顿在自然科学领域的杰出贡献时,牛顿“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谦辞得到了人们一致的好评。不过仔细想想,站在巨人(宗师)肩膀上本身就可能被人指责失礼。一方面有人会说怎么能够站在巨人身上呢,失礼!另一方面也会有人指责他目光不够虔敬,因为站在巨人肩膀上并向更高处眺望时,就不可能仰望巨人。当我们津津乐道于牛顿的上述说法时,还应该同时接受这种“站”在巨人身上重新“立”的过程中势必同时也会伴有“踩”和“破”的动作,即所谓的“不破不立”。真正的巨人或宗师并不会以此为忤的。

传统中国文化本身并不狭隘。孔子主张“三人行,必有吾师焉”,韩愈有“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的说法,欧阳修也发出过“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出人头地)的感慨。东西方著名思想家在本质上都将追求的道或真理置于形式化的尊师仪式之上,只是到了明清时期,一些过于冬烘的士人日益固守僵化的教条,思想随之变得越发保守。其实,他们更爱的又何尝不是想象中的吾师(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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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伟

卢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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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经济学、历史学和哲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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